□ 劉全軍
深秋的一天,持續了好久的陰雨天終于晴朗,便去紫陽老街教場壩真切感受一回老街的鄉愁與更新。通過城門洞子的時候,腳步盡量輕點慢點,因為人每穿越一回城樓,就會年輕一回,也會老去一回。那幀書寫在東城門頭上的紅色檔案如鴻章巨字,閃爍耀眼光芒。
遮蔽阻礙物在改造中消逝,一個通暢的“口袋”公園誕生了,讓探尋老街市井煙火的文化脈絡更加清晰。順著大理石鋪砌臺階舒緩而下,到了十字街口,向左走是教場巷,向右走還是教場巷。兩條巷街都通向巷口。老街改造織就城市新圖景,既保留了古香古色的韻味,又守護了多元化的生活空間。老郵電局被改造成了民宿,在通訊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,再也沒有地理阻隔和心理阻隔,但“欲寄彩箋兼尺素,山長水闊知何處”形成的情感張力似乎亙古不變,見證著歷史的滄桑變遷。
老城供銷分社的開張,給人第一感覺供銷社又回來了,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,潮水奔涌。特意在供銷社門前停留了一會兒,一個叫老張的熟人卻出現在我眼前。他家住教場壩,是來供銷社買東西的。老張年輕時練過武術,隔三岔五在教場壩那個老槐樹下練拳,體格健壯。我那時候在教場壩民俗小區管理辦公室上班,只要聽到他“嚯嚯哈哈”的吼叫聲,就去看他打拳,熟絡以后,他就開始叫我“眼鏡”。多年沒見,老張已現老相,估計再也蹦跶不起來了,但聲音還像擊鐘一樣洪亮。“眼鏡!”他大聲喊叫,生怕人聽不見,“你應該寫一篇教場壩開辦茶館的文章,那才有看頭。”他隨口一說,我恍然大悟,再也不想往其他巷子里逛,便折身往回走了。
進入花甲之年,越發地懷舊。回想起當年在教場壩民俗小區工作時光里的往事,清晰如昨。1999年2月,由原陜西省文化廳、省美協、紫陽縣委縣人民政府共同策劃組織開展全省“百名藝術家紫陽采風”活動,為期10天。來客無煙茶,算個啥人家,寫生期間,老街群眾端茶遞凳,解說引路,給畫家們留下深厚印象。同年5月,省美協寫生基地在紫陽縣文化館正式掛牌成立,每年吸引數百余名大學生到紫陽縣采風。紫陽借勢而為,將教場壩定為縣城民俗文化小區進行建設,由城關鎮牽頭,成立“教場壩民俗小區管理辦公室”,抽調人員掛牌辦公。我那時在城關鎮工作,一年到頭除了寫新聞,就是在新聞的路上。2000年的夏天,我被抽調到民俗小區管理辦公室臨時負責,與兩名剛分配的大學生一起到了教場壩。
辦公室成立了,干什么?發展茶館業!這是縣鎮兩級立足實際,從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生活條件多方考量做出的實在之舉。教場壩茶館業有百余年歷史,逛茶館、打麻將這種根植于獨特地域基礎上生長起來的大眾文化,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延續性,加之教場壩經過百年沉浮,雖遺存古老民居,但生存環境和生活條件不盡如人意,通過重構傳統茶館業,投資小、見效快,既可接納各類群體的社會交往、休閑娛樂和生存需求,滿足人們更多更豐富的公共生活的選擇,也可以帶動一部人脫貧,直接或間接地推動文化旅游業的發展。
教場壩開茶館了!就像刀郎《沖動的懲罰》唱的那樣:“它來得那么快那么直接。”各色人等聚會茶館,名義上是去休閑娛樂,實際上是去打麻將,直奔“趨利”而來,讓教場壩一下子繁鬧起來。每天中午時刻、傍晚時分,縣城里天地四方之徒準時匯合,穿梭巷街之間,直到選擇一個各自以為合適的茶館為止。這些人大多是社會閑散之人,男女老少不論,能湊在一起打麻將就行。進門是客,茶館老板笑臉相迎,連忙倒茶,人手一杯,先是聊天說笑,然后“桌子四條腿,往攏一起坐”,招呼客人上了麻將桌,老板才松口氣。那年頭打麻將之風正興,抓打麻將之風也烈,到茶館去打麻將也算是種庇護,所以愛打麻將的人也情愿掏點很少的臺費,圖個安心,玩得暢快,再慢的日子,只要上了麻將桌,一晃而過。
生意興隆了,就有人眼紅,毀譽褒貶一任世情感悟。一個茶館就是一個社會圈子。為了招攬生意,一些老板開始讓茶館充斥“市儈之牟利”的庸俗生活氣息,影響了社會治安穩定,相關部門出拳打擊,才有所收斂。但一些理智的茶館老板依然堅挺,贏得了客源,堅守到了最后。轟轟烈烈不可能持久,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本真。一年多以后,民俗小區名存實亡,人員撤走,本來就沒有掛牌的辦公室自然而然地不存在了。
紫陽縣茶館業始于清末,興于新中國成立前,新中國成立后匿跡,改革開放時逐漸復興。歲月悠悠,茶香四溢,“到屋喝茶喲”的熱情吆喝聲清脆悅耳,“貢茶室”“悅茶樓”“山林茶館”、茶壺農家樂等現代新型茶館作為“最美茶鄉”紫陽縣重要的社會與文化空間,敞開胸懷迎游客,在“詩意紫陽”自在行中,靜心品香茗,開麥唱山歌,暢享“硒”美味,盡情體驗一場茶文旅帶來的不一樣的快樂。傳承老街記憶,活化民俗文化,隨著紫陽縣老城特色旅游文化街區改造方案等相繼出臺,百年教場壩老街最終會返淳還樸,適逢其會煥發新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