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典根
我常常把“苦中尋樂”掛在嘴邊，女兒說：“爸爸，您小時候是不是苦瓜、黃連吃多了。”我說：“我每天都在喝苦咖啡。”人生猶如一杯苦澀的濃咖啡，只有品味到苦，才能懂得樂的價值。
我生于秦巴深山，小時候，一直住在土坯房里，家里蓋不起樓房，只能用土木、茅草等搭蓋屋頂，每到狂風暴雨就會“屋外下大雨、屋里下小雨”。母親生火做飯的時候，不僅向鄰居常借柴米油鹽，還經(jīng)常擔心火燒茅屋。
兒時家里窮困，沒有買過一本課外資料。父親總是到朋友親戚家里找老課本、習題冊、舊報紙讓我們學習。當然，我也曾有過懈怠，有一次生病，請假休息了一上午，但是我因為貪玩，下午也沒去上學。父親得知后，他狠狠揍了我一頓，我意識到，知識在父母心中如金子般貴重。
我和弟弟有一位沒有血緣關(guān)系的爹爹，我們是“忘年交”，他是一位從部隊退役回來的老共產(chǎn)黨員。他在部隊用知識改命，從不識字到通信兵，從小戰(zhàn)士到司務(wù)長，還立過戰(zhàn)功，他告訴我要堅持學習，還告訴我為何當兵、如何入黨，爹爹對我倆價值觀的塑造勝于金錢的資助，而后我和弟弟選擇當兵、入黨也多半是受了他的影響。
生活是殘酷無情的，在我上初中的時候，母親中午把火生好，準備一邊做飯，一邊去喂豬，結(jié)果一陣大風把明火吹掉在地上，引燃廚房存柴，瞬間火光四起，把兩間茅草房燒了，嚇得母親號啕大哭，我不禁潸然淚下。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從四面八方趕來撲滅大火，那場火災(zāi)燒滅了全家念想，父親抽了一晚上的煙，母親流了一整夜的淚。
我和弟弟是苦命人，但也是幸運的人。父母親沒有上過學，也沒有當過兵，但是他們從未動搖把我和弟弟送出山外的信念。事情總會有轉(zhuǎn)機，雖然火災(zāi)讓窮苦日子雪上加霜，讓正在讀初中我和弟弟，沒能繼續(xù)享受教育，經(jīng)過鄉(xiāng)村干部的幫忙，我兄弟倆通過當兵從山村走向城市，實現(xiàn)從軍立志的夙愿。
我和弟弟很慶幸，在人生路上能遇到我的父母、爹爹、鄉(xiāng)親、戰(zhàn)友等善良之人，讓我倆在部隊收獲知識和榮譽，比如自考文憑、當班長、獲得優(yōu)秀士兵、推薦士官學校，但是我倆也會有迷茫的時候，特別是我比較浮躁、焦慮、自卑，甚至自己都討厭自己，不受歡迎，被人冷眼，活得像小丑一樣滑稽可笑。
我一直有一個想留在城市的模糊夢想，但是選擇擺在面前時，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無所知，當年退伍的時候，當選擇是否留隊的時候，當選擇是否打工的時候，我不確定將來該走哪一條路是不苦的。后來，我向老班長尋求幫助，老班長不斷鼓勵我，讓我把生活降慢下來，慎重思考生活、謹慎選擇，不跟別人比今天，只跟自己比昨天。經(jīng)過迷茫之中的掙扎，眼前的路才清晰，文學、書籍和班長、戰(zhàn)友、鄉(xiāng)親給我的能量讓我重新找到方向，我不再迷茫，我決定退役。
我在生活中保持著“苦瓜自苦、我心自甜”的狀態(tài)，從退伍那天起，能想到賺錢的活我全都做過，當小工、送快遞、賣報紙……白天苦工，晚上苦學；能做到求知的事我全都試過，白天寫公文，晚上寫日志，是我的生活常態(tài)。隨后一路奔波，游走城市邊緣追夢，卻四處碰壁，最后用鉛字記錄發(fā)展變化，先后加入中國民間文藝家協(xié)會、陜西作家協(xié)會、青年文學協(xié)會、散文學會等社團組織，最終落腳漢水之濱。
雖然掙扎在社會底層，命如一粒草芥渺小得可憐，一陣風就能把夢吹跑，一滴雨就能把夢淹沒，一句話就能把夢毀掉。但是作為退役軍人，歷經(jīng)秋風冬雪洗禮，歷經(jīng)春雨夏暑磨礪，仍盛開出漫天遍地的橄欖綠，如同欣欣向榮的綠草地。
